田野的味道

初心A组夏杂

初心D组殊途♡ 00:54:02
田野的味道
殊途
菜场卖菜的老妇人不小心折断了一小把马齿苋，茎里的黏液流出来，散出淡淡的酸味。应该是刚从地里拔出来的，没有洗净的泥土还带着田野的气味，我将它捧到鼻尖，轻轻闭上眼，回到了与马齿苋的很多年前。

先是摘。如果你是单单站在那儿，是分辨不出马齿苋和普通青草的。要走进去，俯下身，细细寻找。潮湿的泥土带着腥味溅起，晕开青草蓬勃的翠绿色。接下来，鲜嫩的青草气味被雨后湿润的水汽蒸腾到空中，仿佛大自然的呼吸。你的眼睛找到了一丛马齿苋，伸手去扯，同时，也撕开了一点儿旁边的草叶。青草特有的辛辣味在鼻腔炸开，浓墨重彩的青绿味道暂时掩藏了马齿苋的气味。

然后是洗。在洗净泥土的过程中，你一定会不小心折断马齿苋鲜嫩多汁的茎。这时候微风散去其他味道，马齿苋的黏液的淡淡酸味便毫无保留地被你闻到。

接下来是将它做成一道小菜。把马齿苋下沸水锅里焯透，捞出锅后用清水洗净黏液，切成细细的小段，摆入盘中。拌入细盐，是被阳光烤干的海水味；放一点点米醋，略带刺鼻却也不缺糯米的厚重；酱油是中药混着豆豉；麻油的白芝麻香不要太标志；生姜末和大蒜泥一如往常的植物气息里带着点荤腥的肉感。它们又喧宾夺主了。

用柴灶铁锅煮起白米粥，白色的蒸气从锅盖边缘溢出，在粥的甜糯清香与松柴的芬芳中，我盛起一碗浓稠到乳白的的粥，端着我的马齿苋，懒懒地坐到房前的空地上，面对夕阳与山。

马齿苋的酸在此时才完全释放。你能闻到的，是清冽，是回甘，是入口时的乍见之欢，是回味后的久处不厌，是九天云外的桃花源处，是林深草盛的呦呦鹿鸣，曲折往复，柳暗花明。

可夹起这样的碧绿入口，你会发现它的味道不只是酸，还甜。味觉和嗅觉是相通的，在舌尖的甜最后钻入鼻腔，是惊喜，是雀跃，是命运出其不意的馈赠，是不偏不倚的爱不释手，是大雨倾盆时房间温暖明亮的篝火，是闲敲棋子落灯花等你归来的夜，轻柔绵密，百转千回。

我站得太久，老奶奶开口：“姑娘，马齿苋要不要哇？”

要，一定要，那样的马齿苋与日子停留在那么多年前，怎么能不要。

为什么说记忆是带气味的？明明气味才是最难忘的记忆。

不然我怎么会只闻到一点淡淡的酸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新，就想起那么多年前的一整天。它带着独特的印记，始于当下，游弋于汹涌的过去，让我不敢忘，不能忘。

一大捧马齿苋被放在家里，标志性的酸味让我眼眶微红。

把它们晒成马齿苋干好了，什么时候想念田野了，就拿几根来闻一闻.